“嗩吶女博士法國吹奏百鳥朝鳳驚艷全場”“00后女孩解鎖吹嗩吶業(yè)務”……當前，民族樂器嗩吶的熱度極速飆升，從專業(yè)演出到學生“上活”，頻頻登上熱搜。
近日，中國第一位嗩吶博士劉雯雯在法國演奏《百鳥朝鳳》，驚艷四座，有聽眾贊譽道：“仿佛置身大自然，聽完毛孔都打開了”。這無疑是對嗩吶演奏家的最高肯定。
焦點（左7）、劉雯雯（左6）兩位中國嗩吶博士在演奏嗩吶。受訪者供圖
如今，不論是演奏高雅音樂還是“鬼畜”片段，傳統(tǒng)曲調(diào)還是流行樂，被徹底“玩明白”的嗩吶，正在扭轉民眾對“嗩吶是紅白喜事專屬”的刻板印象。
聽嗩吶不是湊熱鬧，而要買票進音樂廳。近年來，嗩吶“吹”出了博士，也“吹”到了國際舞臺……嗩吶所到之處，總是能響起一陣驚喜的歡呼。就連喜愛搖滾、鋼琴曲的老外，也對中國嗩吶情有獨鐘。
這一轉變背后，中國嗩吶博士們“拿捏”對了什么？
一支嗩吶，抗衡百人交響樂團
傳說中，百鳥之王，雄者為凰、雌者為鳳。每年春天來臨之際，它們便身披鳥兒們用自己羽毛制成的華麗的百鳥衣，接受來自四面八方鳥兒的朝拜。嗩吶曲《百鳥朝鳳》便描繪了這樣一幅繁鬧的場面。
當青年嗩吶演奏家、全國第二位嗩吶博士、浙江音樂學院嗩吶專業(yè)副教授焦點再次用嗩吶吹奏起《百鳥朝鳳》時，他注意到臺下觀眾整齊劃一的動作——紛紛放下手機，全神貫注地抬頭注視著他，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曲調(diào)的細節(jié)。
有聽眾說，他聽到幾十種鳥叫；有聽眾說，仿佛置身山谷叢林，呼吸到了新鮮空氣；還有聽眾說，看到了抬著大花轎，喜慶迎親，就想起了自己結婚那會……
聽眾們的反應各異，有人仿佛聽到了幾十種鳥鳴，有人仿佛置身于山谷叢林，呼吸著新鮮空氣，還有人則聯(lián)想起了抬著大花轎的喜慶迎親場景，勾起了自己的婚禮回憶。
嗩吶不僅在《百鳥朝鳳》中還原了大自然的聲音，更在戲曲、東北二人轉、陜北秦腔、江南小調(diào)等多種藝術形式中，以其收放自如的張力，吹出了喜感、霸氣與婉轉之調(diào)，展現(xiàn)了嗩吶獨特的韻味。
業(yè)內(nèi)人士指出，吹嗩吶幾乎沒有門檻，就像國民運動打羽毛球一樣，每個人向嗩吶吹上一口氣，它都能發(fā)出響亮的聲調(diào)。甚至一個六歲的孩子，經(jīng)過三天的正式學習，也能吹出曲調(diào)來。因此，嗩吶正在逐漸走紅，不再僅僅是“紅白喜事”中的生計活，而是成為了演奏家在國際音樂廳開專場演奏會的高雅藝術。
尤其是近兩年，中國嗩吶“火”遍國內(nèi)外，專場演奏會的門票價格水漲船高。許多聽眾在聽完嗩吶演奏會后意猶未盡，紛紛點評：“嗩吶一響，黃金萬兩”、“嗩吶一響，燃爆全場”。就連熱愛搖滾的老外也對中國嗩吶情有獨鐘。
焦點在演奏嗩吶。受訪者供圖
在新西蘭國際交流音樂會上，焦點向學生們展示了中國嗩吶的神奇之處，不僅能模擬出逼真的鳥叫聲，還能發(fā)出知了、布谷鳥等聲音。通過舌頭、嘴唇和氣息的巧妙配合，嗩吶甚至可以發(fā)出近百種鳥鳴。
近年來，焦點還見到了來自美國、秘魯、日本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等世界各地的交流者，他們來到中國學習嗩吶吹奏。由于中國嗩吶在國際上的受歡迎程度，焦點也前往奧地利、美國、新西蘭、挪威等多個國家進行巡演。
此前，作為浙江教師代表團成員之一，焦點曾去美國教華人的孩子們學習吹奏嗩吶。當時音樂會上，他吹奏一曲嗩吶獨奏，一旁的學生家長熱淚盈眶，那次他感受到，嗩吶吹出了鄉(xiāng)愁，帶給華人對鄉(xiāng)音的共鳴。
中國嗩吶走出鄉(xiāng)村后，仿佛掌握了“流量密碼”，越土越有人愛，越聽越讓人“上頭”。焦點認為，嗩吶走紅與其音量響，音色有辨識度有關。一支嗩吶的音量甚至可以抗衡一個百人交響樂團，“更為重要的是，嗩吶是一種非常善于表現(xiàn)大喜大悲的樂器，能在短時間內(nèi)切換悲喜，比如上一秒是梁祝，下一秒就可以切換到東北二人轉，讓人聽后暢快淋漓。”
此外，很多業(yè)內(nèi)人士也指出，嗩吶走紅其實和當下短視頻傳播密不可分。一首好聽的嗩吶演奏曲被推送給網(wǎng)友后，不僅讓他們領略到嗩吶的魅力，也讓大家開始正視傳統(tǒng)民樂，喚醒了民族自信。
嗩吶誰都能吹，但是要把嗩吶吹精，并不容易。
作為嗩吶博士，一首曲子短則五六分鐘、長則半小時，一場音樂會至少吹一個多小時，展示出十足“含金量”。
焦點嗩吶演奏《百年瑰夢》。視頻由受訪者提供
焦點對此感同身受，他向潮新聞記者介紹，“都說臺上一分鐘，臺下十年功。但十年用在吹嗩吶上，也未必能把嗩吶學個精通。初學者達到頂級演奏技能，至少需要15年左右的磨煉。”
自6歲起，焦點便踏上了學習嗩吶的歷程。在初學階段，他時常面臨外界的不解，每當在舞臺上自我介紹為嗩吶演奏者時，臺下都會傳來陣陣竊笑。然而，憑借著對嗩吶的熱愛與堅持，焦點成功考入上海音樂學院，完成了本碩學習，成為我國第三代嗩吶專業(yè)大學生。2015年，他加入浙江音樂學院，擔任嗩吶專業(yè)教師，并在2021年取得了全國第二個嗩吶專業(yè)博士學位。
也就在最近兩年，嗩吶演奏的短視頻、音樂會陸續(xù)出圈，吹嗩吶、聽嗩吶曲調(diào)的熱度在民間“飆升”。中國嗩吶博士在全國、全世界開展巡演，開一場火爆一場。
盡管嗩吶是個常見的民樂器，其實我國專業(yè)音樂院校早在1959年設立嗩吶專業(yè)，但和竹笛、古箏等民族器樂相比，依然是個并不算大眾的專業(yè)——招收人數(shù)少，讀博難度大。
作為一門70余年歷史的老學科，直到2019年開始，高校才設立博士點。
目前，設立博士學位的只有上海音樂學院和中央音樂學院。這個專業(yè)也號稱“最難考博”，目前為止，全國考取嗩吶博士的“高手”只有四人。
為何嗩吶難出博士？報考嗩吶博士并非只需吹好嗩吶，也不是大家考嗩吶博士熱情不高，而是門檻確實太高。以焦點2021年報考上海音樂學院博士來說，整個學院只招收一名民族器樂演奏博士，可謂“一博難求”。
不過吹嗩吶本身是個力氣活，學生們都說“學起來很費力”，每天5—8小時吹嗩吶，十年如一日，長期練習是枯燥的。有女學生吹出了八塊腹肌，也有學生通宵達旦練習吹嗩吶。
因此，業(yè)內(nèi)人士調(diào)侃，嗩吶是“最會吹的專業(yè)”，不光需要“財大氣粗”，還需刻苦練習，吹十年或許只是“混”個中等水平。
但，這些會在他們登臺演出，贏得臺下雷鳴般掌聲那一刻釋然。“臺上演奏出的音樂得到共鳴，享受臺上演奏時光，一切付出都值了。”不少嗩吶演奏從業(yè)者表示。
“幾千年的國粹，嗩吶早該紅了”
2007年，焦點考進上海音樂學院本科時，嗩吶專業(yè)只招收兩名學生。如今，隨著吹嗩吶出圈，更多年輕人希望踏入吹嗩吶的這一專業(yè)音樂道路。
“如今全國十一所音樂院校都開設了嗩吶專業(yè)，加上綜合類院校，每年畢業(yè)的嗩吶專業(yè)學生，不在少數(shù)。以浙江音樂學院為例，每年雖然只招收四名嗩吶專業(yè)學生，至少四五十個報考者，錄取比例不足10:1。”焦點告訴記者，從嗩吶大學生錄取比例，大家看到了嗩吶在這個時代的全面繁榮。
焦點在上嗩吶專業(yè)課。受訪者供圖
2006年5月20日，嗩吶藝術經(jīng)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但事實上，因為嗩吶考驗人的肺活量，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前，嗩吶一直以團隊演奏為主，比如會用笙來配合嗩吶，讓吹嗩吶的人有個喘息時間。
等任同祥創(chuàng)編出《百鳥音》后，嗩吶開始成為個人獨奏的樂器?！栋嬴B音》，也就是如今大家耳熟能詳?shù)摹栋嬴B朝鳳》。
此后，嗩吶頻繁出現(xiàn)在流行音樂或影視作品中。比如周星馳電影《大話西游》里孫悟空出場的背景音樂《小刀會序曲》以及刀郎去年發(fā)行的新歌《羅剎海市》等。
在焦點看來，小身材大聲量的嗩吶早該紅了。
“作為很早就從異國引進到中國的樂器，嗩吶已經(jīng)被打上了深深的中國烙印，很多重要場合都必不可少。”焦點告訴記者，基本所有中國人都是聽著嗩吶長大的。
這些年，大家看到了嗩吶的魅力，也看到了中國傳統(tǒng)民樂的藝術性與獨特性。“這也是文化自信的表現(xiàn)。”焦點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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